前段時間有句話特別流行，說的是歷史書上輕輕翻過的一頁或一行，便是一個人波瀾壯闊的一生。是的，歷史不僅僅是宏大敘事的堆砌，更是無數個體生命故事的演繹和交織。央視知名撰稿人苗子兮曾以此出發，把皇親國戚、豪門貴婦、邊地小吏、異域來客、農夫牧人都寫進了書里，書如其名就叫做《觀我生》，這本書曾收獲了萬千讀者的喜愛，并上榜了文津圖書獎。《觀我生》令人手不釋卷，意猶未盡時隔一年，她接續前作選擇了九組壁畫召喚出九則離奇曲折的故事，發掘圖像中隱藏的歷史訊息，還原壁畫背后更宏大的時空場景，構筑起了一部別開生面的中國史。這就是新書《觀無量》。“觀無量”即觀照廣闊無量之世界，這是一場穿越千年的歷史探險，每一頁都是代入當事人的步步驚心，每張圖都是心靈深處的震顫與回響。一時代的一粒灰，如何變成一座山和《觀我生》一樣，書中的每個故事也會有一個主人公，有隱逸于鄉野的處士、求法于異邦的和尚，有如亂世之飄萍的畫師、如暮春之落花的公主，還有縱橫捭闔于帝國間的王、乘風破浪于汪洋上的冒險家……在第一幕戲里，我們代入僅比漢和帝大一歲的士人武梁以及他的侄子武榮的視角。東漢后期，外戚和宦官輪番登上歷史舞臺，而士人激濁揚清、亦不乏高談闊論，士大夫自詡清流實則已威脅皇權，于是宦官成為得心應手的工具，是的，歷史上的黨錮之禍爆發。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武梁或許無數次因世道黯淡而扼腕嘆息，但是最終選擇了終老鄉野。而36歲舉孝廉的武榮，卻在后來莫名其妙“遭疾隕靈”，根據他生前最后的職守“屯守玄武”，并結合其他歷史材料，苗子兮為我們破解了謎團。原來，漢桓帝去世后，竇皇后之父竇武把控朝政，名士紛紛起復齊集朝廷，竇武和太傅陳蕃密謀誅廢宦官，卻因走漏消息而被宦官搶占先機，而武榮大概率就是因此殞命于玄武門下。這場劍拔弩張中，玄武門的位置極為重要，作為執金吾的屬官，武榮的命運也將被綁在竇氏的戰車上。武榮碑后半段空空如也，暗示著觸目驚心的歷史。圖左：東漢洛陽南、北宮平面復原示意圖；圖右：武榮碑。在第二幕戲里，我們沉浸式體驗了北魏朝廷中復雜的權力斗爭和家庭悲劇，“設身處地”讀懂了“子貴母死”的詛咒，原來這一做法不過是拓跋珪在國初局面采取的非常手段，是部落制向郡縣制轉變過程中，為了權力平穩過度的不得已而為之。有一種說法認為云岡石窟第16窟是道武帝像，北魏王朝甫一建立，便在極大地彰顯父權，壓制被視為部落舊制殘余的母權，帝國繼承者的母親一直被辜負、被隱藏甚至被殺戮。而后來“子貴母死”卻由于操弄權力者對自身利益的判斷而不斷延續，從而成為北魏宮中游蕩一百多年的一個詛咒，“子貴母死”有了新的功用：殺死繼承者之母，就能控制繼承者，進而控制權力。透過書中的九幕戲，經由他們的眼睛，我們將看到更壯闊的歷史圖景：大陸和海洋上人和物質的往來、文化和信仰的遠播；以善為名，現實主義者的冷靜縝密和理想主義者的前仆后繼；風雨如晦時，矢志不渝的信念和永不斷絕的愛。打通史學思維、洞察人生百態通過描述歷史當事人所身處的世界以及所經歷的重大事件，苗子兮展現了那一特定時期中國社會的復雜面貌。這幫助我們理解個別事件在整個歷史進程中的地位和作用，從而樹立一個跨越時間和空間的大歷史視角。例如，通過對武梁、武榮一生的基于史實的文學性描述，揭示了東漢政治的波詭云譎，也理解了它如何孕育出“三國”那個英雄輩出的時代——士人在一次次流血后理想褪色，于是憑借自己的頭腦而非良心摧毀陳舊的王朝。山東嘉祥武翟山武梁祠后壁畫像石歷代帝王像董永葬父，賣身為奴梁節姑姊在失火時因無法救出哥哥的兒子，赴火而死。聶政刺韓王荊軻刺秦王More武梁祠后壁畫像石反映了當時士人的理念：為了踐行道德，人們可以舍生忘死，亦可戰天斗地。當我們將武梁視為東漢儒學士大夫的一個代表，并以此來看待武梁祠畫像的話，那么我們將能從中獲得關于那個時代士人心態的鮮活訊息。通過對北魏“子貴母死”當事人所經歷的傷痛和權斗的剖析，我們得以更動態、更細致地看待這一制度，也理解了為何著名歷史學家祝總斌先生曾提出，“垂簾聽政”并非致亂之由，歷史上皇太后稱制具有無可比擬的“優越性”。“子貴母死”只是歷史的一段插曲。祝總斌大量歷史事實證明，“女主”掌權后盡管因為統治才干的限制，往往會重用父兄輔政，以鞏固幼主和自己的統治，但主觀上卻絕不同意父兄篡位。通過回鶻和親公主“阿依”一生的命運，我們看見了敦煌曾經的“歸義軍”政權如何在眾敵環伺中輾轉騰挪，“和親”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何種作用，以及敵邦公主從一開始就注定的悲劇性命運。▲向上滑動查看阿依的故事菱鏡映出阿依的面容，胭脂初暈，花鈿新貼，高髻似云，黛眉如月。母親為她戴上桃形的金冠，又將珠串飾于她的頸間。端詳時，阿依卻感到肩部觸到了一絲溫熱，見鏡中，母親正掩面拭去眼角的淚。阿依知道，母親舍不得自己。母親常說，阿依是母親的月亮。可是，這輪小月亮要離開她，遠嫁他方了。不久前，沙州來使。使者向天睦可汗獻上了貴重的禮物，波斯錦緞、安西白?、于闐白玉，還有絡轡華美的駿馬。而沙州使者要求取的不僅僅是天睦可汗的友誼，還有他最美麗的女兒——天公主阿依。可汗在與使者進行一番討價還價后，許下了這門親事。阿依的命運就這樣被決定了，她要嫁給一個遙遠的陌生男人，特別是，她的夫家和母邦不久前曾為敵仇！使者舌燦蓮花，將歸義軍節度兵馬留后曹議金描述為有龍鳳之姿的當世英雄。但阿依卻在下人那里聽說，曹議金是個老頭子，已有兩房妻室和數位子女。最憤憤不平的就是哥哥狄銀了，當年就是他率軍攻打沙州，并迫使沙州簽署城下之盟，在他看來，沙州人都是懦夫，這個曹議金算什么東西，也敢娶他妹妹！曹議金究竟是何模樣呢？阿依不知道。但這有什么關系呢？沒有人會問她愿不愿意。直到她被送入香車，送親的隊伍在祁連山的目送下浩蕩西行，也沒有人問她愿不愿意。盡管心懷忐忑，阿依還是對她即將走向的命運抱有期待。一天天，日升月落，車轔馬蕭，在漫長的旅途后，阿依終于來到了沙州。阿依聽到鼓樂喧天，她忍不住掀開車帷，只見路旁盡是前來迎迓的人們：官吏端肅，仆役恭順，有女伎揮動長袖翩然起舞，又有樂師吹笙鼓簧，好不熱鬧。看來，沙州給足了這位新嫁娘排場。那時，阿依竟有些感動。天真的她以為，沙州是歡迎她的，在殺人盈野的戰事之后，沙州人衷心地歡迎這位來自敵邦的公主成為他們的主母。她不知道，在幽冥的地下，有哭聲嗚咽。這哭聲雖細微不可聞，卻終將吞噬她的人生。在我們所熟知的那些歷史宏大敘事背后，苗子兮巧妙地通過邊緣人物的視角，為我們還原出了一個個真實可感的歷史空間，展示了不同人物因為性格、情境等差異而做出的不同選擇，深化了我們對人性、社會乃至歷史進程和歷史規律的洞察。思辨和審美的完美結合苗子兮以圖像為證，在講述了切實可感的歷史故事之余，更以圖像為證，使得敘述不僅透徹而且清晰。東漢士人武梁碑上的文字以及畫像，為我們勾勒出了他心目中的理想國，這里刻畫了賢主和暴君、忠孝節義之人，甚至還有諸多驚心動魄的刺客故事，這也為我們理解“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提供了旁證，這是武梁等士人以道抗君的信念。在講述“子貴母死”相關故事時，苗子兮通過對龍門石窟和云岡石窟的描繪，不僅呈現了北魏時期的藝術成就，還讓我們窺見了那個時代社會文化的變遷和沖突。這些壁畫和雕塑作為歷史見證，幫助我們理解北魏由游牧民族向漢化轉變過程中的文化碰撞、融合，以及伴隨而來的痛苦和犧牲。左：皇帝禮佛 北魏 河南洛陽龍門石窟賓陽中洞浮雕右：供養人 北魏 山西大同云岡石窟第13窟浮雕孝文帝元宏次子元恪在賓陽中洞中展示了一幅漢風濃郁的天子出行圖像，以顯示漢化后北魏王朝的泱泱之風。在這本書中，她利用超過二百六十幅精美的圖片，覆蓋了宮殿、寺觀和石窟壁畫等多種元素，橫跨東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兩宋、明代千年歲月，為讀者呈現了一場沉浸式的歷史體驗。這些圖像不僅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還展示了中華文明與外部世界的互動和交融。苗子兮的這種敘述方式別開生面，提供了一種全新的閱讀體驗，通過將歷史的嚴肅性與藝術的生動性相結合，展現了特殊的文化魅力和歷史深度。你還知道哪些壁畫及其背后的歷史？在留言區和大家分享一下吧2位優秀留言讀者將獲贈這本看不夠的好書觀無量：壁畫上的中國史苗子兮 著-End-觀點資料參考：《觀無量：壁畫上的中國史》轉載及合作請發郵件：scb01@pup.cn▼點擊名片 ?標關注我們▼讀懂壁畫深處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