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聯網上，大廠的光環依舊奏效，總有人依舊帶著濾鏡，好奇著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在科幻小說《北京折疊》中，生活在第三空間的老刀，是無數個在北京大廠搞錢的打工人縮影。老刀生活得很辛苦。要想賺到錢，他得順著水管爬到地面，謹慎避開攝像頭，躲在灌木叢里，伏在地上摸索著空間翻轉的裂縫，才能溜進中上層世界空間。期間，他要小心翼翼躲避空間警察的追捕，如履薄冰。這像極了在北京大廠拼搏的互聯網人。先是努力考上985、211，大學期間瘋狂卷績點、論文和綜測，努力保研到清北等名校，畢業后過關斬將進大廠技術崗，最后過上被社會構建好的“坦途”中。而這種大廠坦途的穩定濾鏡，在近幾年被打破。隨著互聯網大廠的業務、人員持續收縮，穩定已成為歷史，很多擁有完美履歷的大廠人，都在被動或者主動地尋找出路。在被裁的焦慮和對未來不明的搖擺中，樂觀精神也在互聯網上悄然傳遞。2023年，“人生是曠野，不是軌道”“重啟人生”等積極聲音流傳頗廣。一些被裁的大廠人，在B站、抖音發起了視頻。他們其中，不乏深諳流量密碼和運營方法的專業人士，甚至成功將自己打造成網紅，找到了人生的另一片曠野。轉身今年1月，梅子同時經歷了生活中的三個節點：離婚、被裁和當上網紅。從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研究生畢業的她，在社交平臺上的個人簡介中，給自己的標簽除了“前大廠人”之外，還有“小鎮做題家”和“斜杠青年”。——都是在社交媒體上討論度比較高的關鍵詞。她畢業來到北京，在知春路的某大廠當程序員，一待就是三年。去年，她參與的公司項目成績不錯，但意外的是，原本想借此機會晉升的她，先迎來的是裁員通知。她一度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該繼續留在北京，住出租屋，吃外賣加班，努力攢積蓄，還是回到西北三四線的老家寧夏，考公或者當老師，去過朝九晚五穩定的生活。發生在1月的另一件大事是離婚。雙重打擊下，她決定用短視頻記錄下自己的改變。去運動、去見朋友，甚至用視頻來記錄自己在大廠上班的最后時光，與過去的工作做一個體面的告別。圖：《浪漫的體質》劇照1月26日，距離梅子大廠生活結束倒計時5天，她拍了一期vlog，在單平臺獲贊1.6萬。從不同菜系的分區食堂，帶有有臺球桌球、健身器械等眾多設施的娛樂休閑區，再到有按摩椅的休息室，零食飲料不限量供應的茶水間，梅子用腳步丈量了曾奮斗三年的每個角落，并將其濃縮成視頻。這條視頻，讓她“真正”看到了在互聯網行業外的更多可能性。以前忙碌的大廠工作讓她完全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考慮“程序員”以外的職業，更別提全職博主這個職業。“之前的工作占據了大部分時間，最早也是晚上9點多才能下班了。”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投入到互聯網上。她心動的時間更早。1月初，她開始發布和情感相關話題的視頻，發現并沒有掀起多大水花。直到離職的消息確定，她把內容方向調整到大廠失業、裁員、找工作等話題，流量才做起來。在互聯網上，大廠的光環依舊奏效，總有人依舊帶著濾鏡，好奇著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世界。這條視頻不光是在短視頻平臺爆火，同步在其他社交平臺，梅子獲得了不少的關注量。趁著流量高峰，梅子已經建立起自己的社群，到現在，梅子已經找到了變現的方式，在社交平臺上直播帶貨，來賺點小錢。如今，梅子在社交平臺的最新動態是她在云南旅游的視頻，但流量卻遠不及那兩條大廠相關視頻。“大廠”的流量密碼失效后，如何尋找新主題，成了她最頭疼的問題。雙重身份，重啟人生？依靠記錄大廠生活而火起來的博主，梅子是其中之一。在小紅書和B站上，這類帶有“大廠人”標簽而火起來的博主并不在少數。曾在某大廠擔任產品經理的up主小王，在2019年憑借一期“被裁90后自述：從希望之星道走人只用了51天”的視頻，在B站收獲了104.1萬播放量，也正式開啟了他全職博主的道路。直到去年12月，他仍在B站更新自己的視頻。從被裁的失意打工人，到“全職up主”身份的轉變，小王只用了一個月。在一期視頻中，他結合以前在大廠工作的經驗，用產品的思維方式去做up主，用思維導圖分析自己作為產品的優缺點，進行數據和變現復盤。而這種從大廠帶出來的復盤工作習慣，讓他從數據的分析中，也可以在內容的選擇上進行隨時調整和優化。而與被裁的小王不同，目目是在去年6月底，自己從大廠“裸辭”的。同樣帶有“大廠”標簽，自嘲是大廠女工的目目，從辭職后開始在小紅書記錄起辭職后的心路歷程，并開啟自己的美甲事業，當起了養成系創業博主。除了自己要跑供應鏈，目目還要在線上運營小紅書賬號進行曝光，同時，她也在線下擺攤，做一名美甲攤主，并且通過線下擺攤的方式為她自有的護甲品牌做宣傳。從擺攤的選址、人流量預估、以及消費人群的構成，目目運用5年互聯網營銷人的思維來做分析自己線下美甲生意的優勢。比起前期沒找準渠道、開不出單的窘狀，如今她在線下擺攤中找到了精準客群，攤位流水已經可以穩定達到攤位費的8倍。創業后，她從一開始的迷茫出攤，到成為市集銷冠，以往的運營經驗和互聯網打法也讓她擁有了將自己培養成KOL的潛質。小紅書上，在“大廠”“裸辭”“擺攤”多重流量密碼加持下，她一則“擺攤干貨”視頻成功讓她出圈。如今的她在小紅書上已經建立了5個群，形成了線上渠道較為穩定的客源。「線下攤主，線上博主」的雙重身份下，讓她找到了“重啟人生”的可能。她表示：“之前互聯網的工作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無效的溝通會讓人心累，而辭職后擺攤帶來的是身體的勞累，而這種累，洗一個熱水澡就緩解了，脫下孔乙己的長衫還挺香。”表面風光，其實無法自洽的大廠工作背后，目目關于以往工作最大的感悟就是受限于職場環境的因素太多，對比起來，自己現在多重身份也意味著擔更多的責任和更多的個人風險，做決策的過程更痛快，比上班成長也更快。大廠光環褪去后的他們，從實際行動上，不少人尋找到了自己更多人生可能性。大廠網紅效應，能持續多久？近些年，B站上面關于“大廠被裁、大廠畢業做創業自媒體、大廠被裁后躺平”的話題越來越多。不難發現，大家關心的都是被裁后或者辭職后的大廠人，都去哪兒了。無論是被辭還是裸職的大廠人，“大廠”標簽都被不少人看成了他們天然的流量。不少博主趁此直接轉行，做起了全職博主。對于阿卜來說，曾經互聯網行業的經驗給了她更多優勢在于，更容易摸得清流量分發機制、平臺調性等等，“擺攤內容更適合發在小紅書，其次是B站，抖音就比較難獲得流量了。”但這并不意味著，一次成功爆火的視頻，就能夠“造”出一個網紅。實際上，抓住一時的流量容易，在大廠標簽下的內容流量消失殆盡后，該如何用硬核的內容長久留住流量才是關鍵。2023年年初從大廠辭職的“呆呆和咔璞”，早在辭職之前，熱愛旅游的兩人就萌生過做全職旅游博主的念頭。從2019年4月起，呆呆和咔璞在B站更新他們在海外旅游的視頻，在做全職博主之前，他們已經環球旅行了44個國家。在2023年2月，他們的視頻才迎來流量高峰，最高時播放量可達17萬。但這樣的光景并不穩定。如今，相比于之前十幾萬的播放量，他們最新一期的播放量才3萬。在近期半年的視頻里，這樣的播放量可以算得上優秀，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B站賬號上的播放量都只有兩千，在抖音上的則更差。“原來有工作的時候不用焦慮，現在做全職博主，就得在流量和選題上下功夫，時不時就會有流量焦慮。”為了吸引更多的流量，呆呆也不得不想盡辦法。從當地的風景到人文知識介紹，從實用的住宿技巧到旅行中所經歷的奇葩經歷，呆呆不斷調整內容，使內容呈現更加多元。盡管要時刻為流量焦慮，但并不是所有的大廠人都能像呆呆和咔璞一樣幸運，能成功轉型為全職博主。就像那句：人生更像一個草臺班子。在互聯網上，許多憑單條視頻爆火的前大廠人，最后用更多的視頻作品證明了“爆火只是曇花一現的假象”。就比如，在抖音經歷過幾天短暫高峰期的梅子，現在已經歸于沉寂；而忙于擺攤創業的目目，在那條“擺攤創業”爆款筆記后，截至到現在，再無爆款。不過對于梅子和目目來說，一個準備gap一段時間，一個創業項目已經做出些眉目，她們都根據當下自己的生活狀態，去探索更多生活的可能性。流量是一時的，生活和未來的關鍵是在于，要找準自己的主場。同樣是大廠辭職，環球旅居的貓貓和豆豆，在去年3月憑借一條視頻成功收獲34.3萬播放量，但他們并沒有將網紅當成自己的事業。經歷了幾個月的玩耍，兩個人決定暫時定居荷蘭，回歸自己之前的事業軌道，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原本在大廠擔任游戲策劃的豆豆，在荷蘭一家游戲公司又經歷了“6月入職、9月被裁”的悲慘經歷。目前在找工作的間隙，他也在設計開發自己的桌游項目。閑暇時，他嘗試著突破自己的舒適圈，寫脫口秀腳本，并在今年成功貢獻出自己第一場脫口秀演出。而在國內擔任財經記者的貓貓，在荷蘭也找到了一份和以前工作經歷比較對口的“市場分析師”工作，在自己熟悉并熱愛的領域繼續延續生命力。至于為什么沒有做全職博主，他們曾在自己的視頻里解釋過：盡管視頻爆了，但做網紅并不是他們的初衷。可能有人一時在互聯網火起來了，但不會有人永遠火。他們用這種方式，來記錄自己遇見過無數種新生活的瞬間，這就夠了。